感恩，因为你是一位农民

 

尊敬的各位领导、老师，亲爱的观众朋友们：

大家好！我演讲的题目是《感恩，因为你是一位农民》。以献给湖南省邵东县科达中学文科班班主任——李渊，及天下所有的园丁。

2009年那个夏日的午后，你伸出手来拍了拍我的头，对我父亲说道：“这孩子，看面相，性子倔得很，该放到我手里调教调教了。”我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你一眼，心想，这天下哪还有能调教得好我的老师？

说实话，这个被誉为邵东复读界第一老师的人，看起来像个农民。我记得他伸出的手黝黑黝黑，布满了老茧。我记得他的指甲里藏着的又硬又黄的尘垢。我记得他蓝色的汗衫上溅出的一颗颗米粒般大小的污渍。我记得他高卷的衣袖，陈旧的裤子，邋遢的拖鞋。我记得他光溜溜的头顶上稀疏长出来的几缕黑发，像是孤野的荒原上飘荡的一丝生意盎然。我记得他浑浊的肿得像核桃一样的眼睛，投射而来的目光却好比一把犀利的剑，灼热且自带了一股寒意。我还记得他又挺又大的鼻子，衬托出一张鹅卵形的脸愈发的狭长。我记得他发黑的嘴唇，蜡黄的皮肤，粗犷的眉角。我记住了。一一记住。我记得，因为你是一位农民。

开学的第一堂课，据说很魔鬼。有经验的过来人在私底下疯传，说千万别在他课上搞小动作。说是曾经有一个人不信邪，偏偏在他上课的时候看小说，被眼尖的他发现后，便被当场擒拿，缉捕归案。而我，偏偏就是这样一个人。我坚信，天高地厚，我怕谁？

于是，在你转身在黑板上一笔一划写出你的名字的时候，我低头躲在140多人的大教室里，发出了低低地一声嘲笑。这笑声里，寓含了什么？是对你的不屑，对你的挑战，以及自存的一份侥幸心理。我埋头伏在桌上，心里打着小算盘。想，这前前后后，左左右右都挤满了人，你找得出我，才有鬼？！可就在我暗暗高兴的一刹那，一粒粉笔头空降在了我头顶。我腾地一下抬起了头，又见那如剑般锋利的目光，你却悠闲地没有一丝动怒意思地站在那里，只从你浑厚的嗓音吐出了三个字，站起来。我岿然不动。第二粒粉笔头下来了，你说，站起来。我依旧岿然不动。第三粒粉笔头在空中划出了一道优美的抛物线，你依旧淡定地说，站起来。我还是岿然不动。我心想，你发脾气啊，你发脾气我也不站起来。对于从小到大就很倔的我来说，你越是怒光冲天，我就越爱挑战极限。只要你不对我妥协，我就一根筋跟你死磕到底。然而你终究没有发脾气。不是说你脾气很暴躁么？不是说你要来调教我么？你为什么不动气？为什么不用恶狠狠的眼神瞪着我？像其他所有人一样讽刺我是一个不听话的坏孩子？你只是轻轻放下手里的书和笔，淡淡地用眼神扫视了全班一眼，然后说，那么全班起立，全班都给我站起来。今天咱们就来上一堂别开生面的课，题目就叫做《我站着，你坐着，你的错，由我担》。就在全班同学要站起来的那一刻，我心里竟生出了一丝羞愧。是啊，怎能连累那么多人来替我受罚？总要有人来给你台阶下，在你说了那么多个站起来之后，如果我不站，我们僵持着，终会有人来做替死鬼。想到这儿，我卸下了自尊、骄傲、倔强、任性、顽皮、挑衅，缓缓地站了起来。

你站在讲台上，几乎和我平视。却说出了一段我至今也刻骨铭心的话。

你说，高考二本录取分数是537，科达的进校分是480，你420的分数，连进科达都进不了。你用你爸爸给你买校的钱，花钱买了开学第一堂课和老师对峙，你觉得是值还是不值。你用你爸爸给你买校的钱，花钱买了一众群众演员陪你演了一场独角戏，却差点成为众矢之的，你觉得是值还是不值。你用你爸爸给你买校的钱，玷污了他想要你变好，想要你成为他的骄傲的心，玷污了大家对你期望，对你的鼓励，你觉得是值还是不值。你用你爸爸给你买校的钱，用整整一节课的时间拉着全班140多个人陪你学习人家小学生都懂得的做人要勇于承认错误面对错误的道理，你觉得是值还是不值。值吗？之后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其实是没有答案的。是这个被我们亲切地称为李农民的人，用他的言语行动来告诉我，对我而言，值，但对我父亲和其他的140个人来说，却不值，真真正正地不值！

你总是会把“天上不会掉馅饼，掉也不会掉在你头上”“上天本来给你一个人脑壳，你却偏偏用它来干猪脑壳做的事”“想要飞上枝头做凤凰，先要蹲在地上做麻雀”之类的话挂在嘴边来训斥我们。你爱打击人，不论人成绩好坏，不论人品性优劣。只要被你逮着，是免不了一番冷嘲热讽的。

有一次数学模拟考，全班成绩出奇地好，因此，我们班被学校评为了先进复读集体的称号，我们都早已耐不住激动之情，相互拥在一起了。而你一个人冷静地站在教室门口，却大声地喊，高兴？有什么可高兴的？！中彩票啦？捡钱啦？于是在全班顿时鸦雀无声之际，你清了清嗓子，你说，人在高处就容易往低处看，人在低处呢，却会努力往高处爬。现在你们可骄傲了，以为自己数学成绩很好了吗？以为自己已经成功了吗？以为可以在别人面前趾高气扬了吗？以为这样你们高考就有了保障？你们就能考上自己理想的大学，甚至清华北大？我告诉你们，不可能！因为至今为止，你们都无法超越我，而我，只是一个邵阳师专毕业的，为了能在这三尺讲台上站稳脚而苦苦奋斗了二十几年的一个普通人！而你们，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欢呼？又有什么资格在别人面前炫耀你们的成绩？

他的话犹如一记警钟，敲醒了我们被喜悦冲昏了的头脑，他让我们每人写一份检讨书，这在其他人眼里看来是不可思议的，为什么取得了成绩还要写检讨？然而我知道，那天夜里，他房间的灯没有熄过，手里夹着的烟也没有停过。他的桌前工工整整的摆着140多份检讨书，有长的，短的，写得好的，写得不好的。他都一一仔细阅读，仿佛读的不是检讨，而是一张张映满了或愤怒、或委屈、或畏惧、或理解的年轻的脸。他坐着的姿势仿若一位在田里劳作的耕耘者，微微佝偻着，为了能培育出更加精壮的苗子而一整夜一整夜未曾合眼过。那也是第一次，我在他威严的外表底下，看到了他默默地奉献，默默地努力。

第二天清晨，你早早地来到了教室，带着那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穿着一身依旧老气的衬衫，顶着那一头又乱又稀疏的发，在同学们惊讶的眼光中，你从讲台上走到了我们中间。你手里还捏着那厚厚的140份，然而你什么话也没有讲，你有点发福的身子挤在不到50厘米宽的弄道里，有多艰难？可你还是横侧着。当你亲自把手中的检讨一份一份递给每一个人的时候，你腰上的赘肉被课桌伸出来的棱角一下一下的撞击着，如果是我，我会喊疼，我会把剩余的检讨交予班长，然而你不是的。你用了整整45分钟的时间，在我们朗朗地读书声中发完了这140份。140份哪，要撞多少下才能发完这140份？几下？几十下？还是几百下？之后，你又默默地走出了教室，你为什么一句话也不讲？我们以为这次你真的要生气了，不然你叫我们写检讨？不然你怎么一句话也不讲？

有细心的同学在拿到他发的检讨后翻到背面，却发现原来背面有字。于是呼吁大家赶紧看看自己手中的检讨。叽叽喳喳地声音在班上炸开了锅，我也翻开了检讨。——“你在笑，也许别人在哭。”

怎能不感恩？感恩，因为你时而激愤的指责，时而默默地付出。感恩，因为你从不拐弯抹角，从不假仁假义。感恩，因为你会在夏天汗流浃背的时候，给我们烧一桶又一桶的金银花茶，会在累得气喘吁吁的时候，还不忘放在你办公桌上未曾批过的试卷。感恩，因为你的付出从不求回报，你的笑容从不曾伪装。感恩，带上你的谆谆教导，我们翱翔在自由的天空，带着2本上线数超过120人的好成绩，我们在全国各所高校深深扎根。感恩！感恩你对我的调教，感恩你对这个集体的付出。感恩你让我们学会宽容、勇敢、责任与理解。感恩，是你让我们褪去稚气，磨掉棱角。感恩，是你让我们成熟的脸庞不再飞扬跋扈，让我们年轻的身躯不再只为刺激狂欢。感恩，是你带领我们从高考失利的痛苦中走出，从复读岁月的辛酸劳苦迈向下一次高考成功的脚步。感恩，或许因为你是你——一位农民！

因为你是一位农民，你才很真性情。因为你是一位农民，你才那样细心。因为你是一位农民，你才会像照顾小树苗一样照顾着我，你才会在风吹着我们的时候为我们加衣，在雨淋着我们的时候为我们撑伞。因为你是一位农民，你用你手中的锄头为我们松土，让我们能吸取更多的养分，你用你手中的长鞭鞭策我们，在我们调皮的时候，懒惰的时候。因为你是一位农民，你没有华丽的外表，说不出堆砌的辞藻，你却用最质朴的语言，最简洁的行动深深地感染着我们，爱护着我们。因为你是一位农民，所以终有一天，我们成长了，我们飞走了，而你——只会留在原地，渐渐老去？因为你是一位农民，所以感恩——因为你的平凡，却又——那么伟大！

 

                                                                       10级汉本一班张冉